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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所中學位於山腰之間，交通不算方便，從車站步行到學校約需十分鐘。我每次上山時，總會在心裡再一次預想小組的內容，因為我知道帶領這個小組不容易，但同時我又著實希望小組能有效幫助組員。這個小組，組員共有十人，都是中一學生，有男有女。校方說，他們大多有社交焦慮，較難與人建立關係，因此社交技巧較弱。我一如既往，都是以戲劇手法進行介入，希望他們的情況有所改善。
小組裡我們經歷了很多，玩過戲劇遊戲，做過互相認識的活動，希望增強他們的安全感，嘗試在這裡與他人建立關係。然而，他們看起來參與動機很低，大多時默不作聲，玩遊戲時動作隨意，表現消極。面對這種情況，我感到很奇怪，既然如此，為何還要勉強自己出席？我探聽過，即使缺席也不會有太大懲罰或麻煩，他們完全可以不參與。當然，我知道他們當中有些人跟學校社工較熟，也許才會來支持。不過即使如此，他們還是會早到，沒有怨言，這種反差引起了我的注意。
直到我們進行了一個戲劇活動，我大致掌握了他們的想法。這個活動叫做「定格」，我給出一個場景後，他們逐個進入演區，並以定格身體不動的方式，展示角色在這個情境中的行動。比如說，我設置了一個「超級市場」的場景，有些人扮演在選擇貨品的顧客，有些人扮演打鬧的小朋友，還有些人扮演偷東西的小偷等，這些角色都是超級市場裡可能出現的。然後，我會輕拍他們的肩膀，邀請他們用角色的身份說一句對白。有人會說：「可惡，加價了！」，有人會說：「今晚買什麼煮飯呢？」等等。我通常選擇一些大眾熟悉的場所作為開始，讓他們只需根據對日常生活的觀察，或發揮一些天馬行空的戲劇想像來表現定格，這樣參與的門檻比較低。當活動進展到一定階段，我邀請他們用定格展示小息期間的課室情景，這時我看到了他們的日常百態，也看到了更真實的他們。
這次組員們展示了不同的角色行動，有些三五成群在下棋，有些坐在旁邊溫習功課，有些準備四處跑……而其中一位女同學，她沒有任何行動，只是坐下來望著大家。起初我以為她不想參與，正打算鼓勵她做更多動作時，忽然想到她可能在真實的小息裡也是這樣，所以不妨先讓她表現自己。於是我抑制住了想積極鼓勵她的衝動，默默點頭表示這種表現方式也是可以接受的。後來，我同樣邀請每個人說出一句對白，那位女同學竟然說：「唉，好想一起玩啊！」這時我意識到，其實大家並非不想參與小組活動，而是有時候缺乏社交技巧和勇氣。可是，如果給他們空間說出心底話，也是可以聽到的。
後來，我延伸了這個場景的想法，對組員們說：「如果剛才的表現是現實情況，但除了自己做自己的事，或許你們心裡都有一個理想情況。定格會有所不同嗎？特別是在位置或身體動作上，會和現在不一樣嗎？」當再做定格時，我看到整個畫面變得完全不同。他們變得更多人聚在一起，身體接觸也增加了。男同學們會肩搭肩，而女同學們則圍在一起愉快地談天。剛才那位女生也成為其中一員，她掩著嘴，表示自己在開心地笑。
這次的定格成為這個小組的一個寶貴經驗，不僅讓組員表現了自己的日常生活，也投射了他們的希望和想像，成為大家的一個共同起點，進而反思如何才能達到理想的情況。而且，在定格的空間裡，沒有任何批判，這是一種接納所有可能性的容量，讓平時不易見的小想法得以被看見。我也慶幸自己沒有急於把心中認為「好」的畫面強加給組員，而是多點耐性去看見、聆聽和感受每個組員的想法。當這些想法得以尊重，人們就會更有自信，也能更好地做到自己。
💭 小反思
1️⃣ 避免先入為主
有時為了更好地解釋現況，我們往往會迅速給某些情況貼上標籤，例如「低動機」、「不合作」或「尋求關注」等。雖然這些字眼可以解釋某些組員的表現，但我覺得作為小組帶領者，我們更應該小心使用自己的權威，不要太快給事情定調。相反，不妨留有空間，通過不同渠道或角度了解組員，甚至鼓勵組員自己解釋自己的表現，這樣往往能更真正地認識他們。
2️⃣ 善用戲劇的虛實
戲劇處於虛實之間的空間，我們明知在扮演角色，但許多表現卻是現實的投射。透過戲劇手法，我們釋放組員的表達能力，突破語言的限制，以行動和具象的比喻來呈現故事和感受。組員在戲劇中體會，又在戲後回顧和反思，這正是人類換位思考和感受的能力。對於小組中的女生，我們首先接納了她在定格中選擇坐在同學旁邊觀察，然後在理想定格裡展現與其他同學愉快交談的情景。在這過程中，我們鼓勵她思考自己的理想狀況，並進行了一次綵排，讓她了解事情是可以改變的。最後，小組討論幫助她梳理經驗，促進她的成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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